16岁的小康缩在椅子一角。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划出明暗交错的条纹,他却像一尊石像,眼神始终垂落在磨白的地砖上。
“在你心里,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失败的,没有责任心的人。”
这句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,在我心里激起无声的震荡。这个瘦削少年口中吐出的评价,揭开了长达十六年的创伤帷幕。
2008年秋,七岁的小康攥着不及格的试卷发抖。父亲一把揪住他衣领,像拖麻袋一样将他塞进破旧的面包车。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,最终停在荒草丛生的墓地。夕阳把墓碑的影子拉成狰狞的怪物。
“考不好就陪死人过夜!”车门“砰”地关上,引擎声消失在暮色里。山风卷过坟头的纸幡,小康的哭喊被无边的死寂吞噬。直到天黑,父亲才开车来把他接回家。
这个夜晚永远刻在了小康的骨髓里。此后九年,暴力成为父子间唯一的语言。
2014年冬天,小康偷偷拿了奶奶枕下的两百元钱买了自己喜欢了好久的玩具。当父亲发现时,菜刀在厨房砧板上闪着寒光。“今天剁你一根手指,看你还敢偷!”奶奶扑上来抱住孙子,邻居们撞开房门时,小康正被父亲抓着手按在案板上,玩具从撕破的包装盒里掉出来,被父亲一脚踩裂了。
“我的所有学费都是奶奶给的。”小康说,“他除了打人,什么都没给过我。”
小康的父母在他不到一岁时就离婚了。母亲的面容在小康记忆里比晨雾还模糊。离婚后她迅速重组家庭,生下两个新孩子。十六年间唯一的相见是几年前母亲回老家过年,把小康接过去呆了几天。但从那次回来后,小康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母亲。
“我就是他们丢掉的垃圾。”小康冷漠地说。
进入初中后,父亲突然不再动手了。但暴力停止后的沉默更令人窒息,父子俩共处一室可以三天不说一句话。
聊天结束我们经过操场时,夕阳把小康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忽然停步望着围墙外的山峦——七岁那年被丢弃的墓地,就在那片黛色群山的褶皱里。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T恤,十六岁的脊梁挺得笔直,却背负着太多本不该属于他的寒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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